亚裔身份真的会对申请美国大学不利吗？

　　作者Andrew Lam是塔夫茨大学医学院的一名副教授，他毕业于耶鲁大学，并担任多年校友面试官。重要的是，Andrew是一名华裔美国人，他的这一身份与他多年在美求学生涯及面试亚裔申请者的经历，给他带来许多反思。

　　美国大学为何不能接受更多亚裔学生

　　作为一名耶鲁大学的校友面试官，也作为一名华裔美国人，我和美籍亚裔的学生及家长交流时经常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亚洲人的身份会对我们申请美国大学不利吗?”

　　我往往会选择回避这些提问。毕竟我只是一名志愿者，并非招生委员会的成员，我无法代表学校回答他们这一问题。但他们的担忧，我十分理解。

　　所谓“公平、公正”的招生原则，竟是亚裔学生头上的一把刀

　　普林斯顿大学2009年曾出过一份研究报告：为获得进入美国顶尖大学的同等机会，亚裔美国人的SAT分数需要比白人高出140分、比西语裔美国人高出270分、比黑人高出450分。

　　2014年，一项诉讼指控哈佛大学对亚裔学生的人数做出限制——尽管从上世纪初开始，这已经成为美国一众顶尖院校秘而不宣的招生政策，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社会学教授杰罗姆·卡拉贝尔在其《被选中的：哈佛、耶鲁和普林斯顿的入学标准秘史》一书中做了详细的阐述。

　　几十年来，尽管亚裔美国人占美国总人口的百分比已经翻了一倍还多，亚裔在哈佛大学学生中所占的百分比依旧稳定保持在16%至19%。

　　2016年，亚裔美国教育联盟(Asian American Coalition for Education)向教育部提出了一项针对耶鲁大学的投诉。同样，几十年来，该校亚裔学生的百分比一直保持在13%至16%之间;布朗大学和达特茅斯学院也是如此。基于类似的理由，该投诉敦促他们对录取工作进行调查。

　　亚裔学生与其他种族的分割线

　　亚裔美国人在大学入学方面的不利地位，已经有足够充分的证据来支持。在讨论社会的多样性与唯才任用的相对优劣时，这个命题令亚裔与其他种族之间产生了分裂。

　　在“种族大熔炉”的美国，有一项传承了半个世纪的照顾少数族裔与弱势群体的优惠政策，叫做“平权法案”。然而，这一本意用来减少歧视、避免少数族群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政策，却实实在在令亚裔学生感受到了不公正。

　　2012年，美国亚裔人口是犹太裔的三倍以上。2015年，亚裔在哈佛新生中的比例是21.3%，耶鲁的比例是20%;而此时，哈佛犹太裔占学生总数的25%，耶鲁是27%。如果按人口比例来看，犹太裔的录取率是亚裔的三倍以上。

　　我也经常听到亚裔美国人抱怨黑人和拉美裔，因为他们从与白人的差别待遇中受益更多。

　　在耶鲁大学读大四的时候，我有一个黑人同学，家庭算是美国社会中上层阶级，但他的学业成绩明显不如我优异。临毕业前我们申请同一所顶尖是医学院，最终他成功录取而我却被无情拒绝，这让我感到非常失望。

　　“亚洲学生会考试”？！！这个观念坑得我们多惨?

　　其实，如果亚裔受到了阻碍，更多不是因为“平权法案”，而是因为对白人的偏爱。

　　普林斯顿的那项研究中，黑人相对于亚裔的450点优势吸引了最多的关注。但是最说明问题的数字是白人对亚裔的140点优势。

　　这时候，我们常常会拿“亚洲学生的考试成绩普遍很高(但他们缺乏全面的课外兴趣与受大学重视的活动)”来解释这一差距，但这却是一个错误观念。

　　为了解释这一点，普林斯顿这项研究特地将种族这一因素孤立出来，通过控制学业成绩、遗产地位、社会阶层、高中类型(公立或私立)、参与体育运动等变量，最终才得出140分差距这个结论。所以140分的差距反映了条件类似的一个白人学生和一个亚裔学生之间的差异，他们之间几乎只有种族的区别。

　　我个人其实是支持“平权法案”的，但我更希望它是基于社会经济条件，而不只是种族原因。所有学生都可以从种族多样化的课堂中受益。我不喜欢去一个主要是由亚洲人构成的耶鲁。大学应该对黑人和西语裔给予优待，因为他们在平等入学和和获得机会方面有更大障碍。

　　白人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应该在亚裔之前被大学优先考虑。与亚裔美国人相比，说白人处于不利地位是非常荒谬的。反方可以拿出“黄祸”恐惧中的仇外迫害、1882年的《排华法案》，以及二战期间日裔美国人的遭受拘留作为主要例证。

　　如果放开对亚裔比例的控制?

　　也有几所学校的确做到了不考虑种族优待，实行唯才录取。包括纽约市的精英公立学校斯泰弗森特(Stuyvesant)高中，常拿来作为正面案例。斯泰弗森特中学大约有74%的亚裔，18%的白人，3%的西语裔，1%的黑人，4%的多种族人群或其他族裔。

　　加利福尼亚州1996年取消基于种族的优惠性差别待遇之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亚裔新生比例高达42%。

　　这又导致了另外一种不平衡。

　　我不喜欢这种程度的种族不平衡。但是，很长时间以来，许多精英大学做了太多的事来编排班级中的种族构成。显然，继续保持亚裔人数百分比接近恒定水平，需要过度倾斜的尺度，对亚裔造成了损害——也损害了美国长期珍惜的公平和平等机会的传统。

　　这些学院的意图可能是好的。保持白人占据多数不大可能成为公开的目标。但无论这种冻结种族比例的原因是什么，都应该受到质疑。

　　像哈佛这样的学校可以通过“平权法案”来增加黑人和西语裔的入学率，或至少保持他们的稳定，但应该为那些并非没有被充分代表的人群——白人和亚裔——保持一定的公平竞争领域。(我必须承认，可能有迹象表明这种情况开始发生：最近被哈佛录取的2020届学生中，亚裔人数占22%，略有增长。)

　　这不是一种精确的科学，我也不是在提倡剧烈的变化。我认为将亚裔学生入学率在现有水平基础上提高10个百分点以上，可能会以一种有害的方式破坏种族平衡。

　　但是，允许亚裔入学人数增加将有助于承认，唯才录取和种族多样性一样，是一个值得努力的目标，即使我们知道它不会完全实现。

　　努力防止亚裔入学人数的增加并不是优惠性差别待遇的初衷，即基于更广大利益基础上的区别对待。这只是歧视而已。

　　本文原载于《纽约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