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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塔鲁萨实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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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公派访问学者,于2006年11月抵达莫斯科国立师范大学,开始了为期一年的进修生活。

我被分配到地理系,专业方向是经济和社会地理。可能因为我是该校访问学者中惟一的理科女性,他们特别为我安排了两位导师。其中一位长着满脸大胡子的导师,名叫切尔诺夫,负责我的专业课程安排。当我了解到他的一门实习课将于2007年6月下旬进行时,立刻毫不犹豫地向他申请参加。切尔诺夫非常认真地警告我:对一位女士来讲,实习很累,生活条件也差。我没有在意。就这样我参加了这次为期4天的“水利水文学”实习。

我和切尔诺夫是6月23日下午4点乘长途汽车出发的,学生们已先期到达。车刚开动,切尔诺夫就从包里拿出一本地图给我讲解。这时我才知道我们的实习地塔鲁萨属于与莫斯科州相邻的卡鲁卡州,是一个人口只有3000人的小城市,地理系在那里建有实习基地。晚上10点,我们到达了塔鲁萨。小城不大,从市中心的长途汽车站到西南郊的基地开车只用了10分钟。我被安置在切尔诺夫隔壁的教师宿舍。

实习第一天

6月24日是实习的第一天。

早上9点整,我们聚在食堂吃早饭。食堂分里外两间,里间是厨房,外间是餐厅。大家围坐在一张大长条桌旁就餐,值日生已在桌上摆好面包、香肠、奶酪、咖啡、茶及各种调味品。食堂是两个班级共用的,学生会自行协商开饭时间。我们班共有11名大二的学生,早餐前每人预交了500卢布的伙食费。

11点整,所有的设备由班里的3名男生背着,我们出发了。值日生留在基地做采购、做饭等杂事,实际出发时只有9个学生。路很窄,我单人行走,胳膊仍不时被路边一人多高的草叶刮到。导师一边走,一边向学生介绍沿途的植物种类。他连续17年几乎每年夏冬来这里两次,因此极其熟悉这里的自然情况,对学生讲解也是滔滔不绝。这样边走边讲,30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实习地点。这是一条名叫戈拉的小河,是该州200多条河流之一。

对地理系二年级的学生来说,当天的任务比较简单:测量该段河流的长度、宽度、深度。但实际做起来却困难重重:当天最高气温22度,河水的温度更低,下河测量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切尔诺夫首先下了河,事实上接下来的几天他天天都在河里。由于河底的石子比较硌脚,他直接穿着旅游鞋下了水。男生们跟着老师下了河。小河不深,最深处只到腰。姑娘们则开玩笑似地坐成一排看着男人们在河里忙碌。他们选好位置后用斧子将系有标绳的木棍固定住,然后拉着标绳走到对岸,再把另一端的木棍固定好。标绳上每50cm结着一条小红绳作标记。男人们忙了半小时,共订了5根这样的标绳。

订好标绳后,正式测量就开始了。岸上的数据记录工作由姑娘们承担,安东则在水里举着2米高的测量尺沿着测量绳每50cm读一次深度数据、报一次河底土质。记录的表格事先已准备好。当继续测量数据时,最瘦弱的姑娘莉丽亚响应导师的号召下了河。导师很高兴,这是整个实习中惟一的一个女生做第一线工作,最终莉丽亚得到优的实习成绩也就不足为奇了。

回到基地时,午饭已准备好,吃的是面条汤和鸡肉。每天的菜谱都不同,这取决于当天值日生的烹调水平。我很快成为中心。亚拉斯拉夫想学中文,他在本子上写俄语单词,我来教他中文拼写和发音。不一会大家就都兴致勃勃地跟我学起来。看到俄罗斯大学生对汉语这样感兴趣,我非常高兴。

实习第二天

6月25日,出发时间是10点。当我来到院子里时,只看到了亚拉斯拉夫和安东。我听见亚拉斯拉夫说:今天必须让姑娘们分担设备。这对极其绅士的俄罗斯男人来说是难于启齿的事。安东好半天才回答说:那你说好了,我可没法开口。我很纳闷,维克多在哪?果然维克多一到就向切尔诺夫声明:我感冒了,今天不能下河。导师没让两个男孩子为难,他主动说:姑娘们,今天设备太多,大家都拿点吧。

我们走的是比较平缓的路,因为维拉的脚扭伤了。维拉是个爱唱爱跳的姑娘,被大家称为音乐家。我很好奇地特意跟她聊了聊:她从8岁起就一直坚持上音乐和舞蹈课,那上大学为什么不选择音乐而选择了地理专业呢?她解释说:地理专业课程内容丰富,实习机会多。而我们所在的大学对学生的培养目标是教师,学生还会学习文学、哲学、法律、心理等公共课程,这对她将来从事音乐工作是很好的知识积累。这让我大开眼界,俄罗斯民族教育的独特性可见一斑。

我不禁向切尔诺夫感慨:实习老师一向责任重大,在中国教师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看现在,学生生病、受伤的事都发生了!切尔诺夫笑了:没有人缺席就是一切正常!俄罗斯人是在树林里长大的,实习又一直以基地为中心,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确实如此,莫斯科虽然是俄罗斯最大的城市,但从我的住处步行5分钟即有一片10平方公里的树林,而这片树林根本排不进莫斯科15大森林公园。俄罗斯人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野外生存知识比一般中国人要多。俄罗斯学生对专业选择的自由程度也很高。导师介绍说,地理系每年招收近400名学生,而转系或退学的每年也有50名左右,所以在系的学生大都有很好的学习兴趣和热情。

这一天的气温更低,满天阴云密布,这种天气下水比前一天还要难过。切尔诺夫拿出了一双运动鞋,这双鞋很破:脚根有小洞,鞋面也泛白露了纤维。爱开玩笑的妮娜立刻拿出相机,边拍边问:很时髦啊!哪里买的?大家都笑了。亚拉斯拉夫已轻车熟路,他下河后很快就将标绳挂好。切尔诺夫也开始调试设备,头天晚上他已单独帮我预习过。设备的主要部件是一个受到水流冲击会转动的扇片,被固定在铁杆上。接驳扇片的计数器计数满20圈时,有一个小电铃以响声报警,通过记录响铃时间利用一定的公式来推导河流的流速和流量。电池刚一接好,我就悄悄地推动了扇片,电铃突然“呤呤”地响起来,捧电铃的亚拉斯拉夫吓得一抖,然后他配合地惨叫了一声,又把大家逗笑了。

水里的工作仍由男生来做。亚拉斯拉夫下河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冷得发抖,但他坚持测完一组数据才上岸。姑娘们点起了篝火,妮娜边找枯枝边对我解释:这是为了防止亚拉斯拉夫冻僵。亚拉斯拉夫上岸后立刻在篝火旁躺下了,一接触到热源,他全身都剧烈地抖起来,大家把能脱下来的衣服全盖在他身上。切尔诺夫只是说:这个男孩子太瘦了!但他的眼睛里闪动着骄傲的目光。

实习第三天

6月26日,室外活动的最后一天。我们来到了以这座小城命名的塔鲁萨河边,它的流速比较急,从远处已听到哗哗的水声。切尔诺夫拿出一些照片开始讲解,照片上作参照的黄房子就在我们身后。照片拍自降水量最大的2002年,河水一直涨到我们脚下。而现在,河水距我们约有5米。这种类似的照片我们至少是第三次看到,我和学生们都对河流的水文变化产生了强烈的印象。

卡鲁卡州最大的河流是奥卡河,实习的最后地点就是奥卡河边的一片人造沙滩。这个地点是教师们精心选定的,河底全是细沙,在水里漫步相当惬意。我们手拉手下了河,亲身体验河底地形。开始时水刚没过脚踝,然后突然没过肩膀,没走几步,又露出了膝盖。当上岸拍照留念时,所有人都拿出了相机和手机。实习就要结束了,大家都很轻松。

在返回基地的路上,维拉采了一大束野花送给导师。切尔诺夫非常高兴,他一路上一直捧着那束花。我想这是对他这几天辛苦的最大回报了。

实习第四天

6月27日,是实习的最后一天,学生们将留在基地撰写实习报告,由导师评定成绩。一大早,学生们把所有的测量绳摊开来晾晒。办公室里,切尔诺夫也把其它设备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10点,切尔诺夫为学生们分配任务。最复杂的流量和流速计算被分配给了亚拉斯拉夫和维拉,次复杂的泥沙含量计算由安东负责。剩下的同学则绘制河流的地形地貌图、作河流的基本情况报告、填写总结性表格等。任务安排妥当后,切尔诺夫一直留在教室答疑。学生们报告做得很认真,原定6点的考试时间一直在推迟,最后开始时已是晚上9点。

考试在教室进行,学生们画好的河流地形地貌图和流速示意图被挂在黑板上,考核手册也整齐地码放在桌上等待老师签成绩。学生站在讲台上讲,切尔诺夫则在一旁随时提问。

最先发言的是妮娜,她介绍的是这几天实习的3条河流的基本情况。切尔诺夫随口问:这3条河流流域总人口是多少?妮娜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导师拿她毫无办法:你的报告里各河流的流域人口数据已经有了,把它们加一下就知道总数了……姑娘们都像妮娜一样很顺利地通过了考试。

但导师对男生很严厉。导师问维克多:俄罗斯夏季河流的总流量是多少?维克多求助的目光刚一投向亚拉斯拉夫,就被导师严厉禁止:不许说话,他自己有脑袋!谁也不敢说话。2分钟的沉默后切尔诺夫提示说:教室后墙的地图上有这个数据,自己去看!但维克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太紧张了。导师这时疾声厉色地说:对地理专业来说这是一个基本数据,看着地图都找不到,实在是欠缺基础知识。不合格!学生们和我都被吓了一跳。安东的计算结果则被明确指出是错的。安东是全班年龄最小的学生,今年只有18岁。他并没有慌乱,而是开始详细向导师解释计算过程。很快错误就被找到了。安东需要补充计算,纠正错误。

最出色的是亚拉斯拉夫和维拉,两人合作默契。他们交叉讲述,互相补充。切尔诺夫很满意他们的报告,一个问题也没提就通过了。

当切尔诺夫祝贺同学们顺利结束实习时,没有人鼓掌,大家都在担心维克多。切尔诺夫也意识到了这点,他马上说:明早他会再对维克多进行一次单独考核,根据考核结果重新考虑他的成绩。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导师又嘱咐了几句,他已特意安排学生们比我们晚一班车离开,他要求大家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厨房等等。他们已是今年最后一批实习生,基地在他们离开后就要关闭了。

这时时间已到了半夜,让我终生难忘的晚餐开始了!大学生们在院子里点燃森林里捡拾的枯枝,用长铁签烧烤食物。切尔诺夫还赞助了一大桶啤酒。大家围在铁炉边,又唱又跳,又吃又玩。我们差不多整晚都没有睡觉。

第二天切尔诺夫重新考核维克多后,和我一起返回了莫斯科。在回程的汽车上他找给我75卢布的伙食费,我非常惊讶:这也太便宜了,与莫斯科的消费水平相比简直是神话!切尔诺夫笑着回答说:学生们都是经济学家,他们即聪明又能干。

在这次实习中,俄罗斯大学教师的少说教多身教的踏实作风令我印象深刻。大学生们也让我受到很大震撼。与中国大学生相比,俄罗斯大学生更成熟,表现更像成年人。在我回国前切尔诺夫送给我一本俄文专业书,他在赠言中写到:送给和我一起在塔鲁萨工作过的中国同行。

来源:神州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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