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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在墨尔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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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略有一丝低沉的声音从麦克风里面传出来的时候,我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持续清醒了接近36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这个学期最后的一门考试也随着那个声音在空气中的消失而成为过去时了,至于结果,暂时不是我考虑的事情,因为它已经不再是我能左右的了,对于我不能左右的事情,我通常的态度就是置之不理。

在出了考场的37分钟之后,我出现在接近city的一家寿司店。老板给我的薪水是8.5澳元/小时,今天中行的澳元牌价是593.7300.记得我汇学费的那天,那个数字是498.00,也许两个数字之间的差,就是我在接下来的假期留在澳洲的原因之一。

下午三点,店里准时打烊。从寿司店到学校这次我用了40分钟 ,因为感觉有点累,四杯咖啡的作用可能已经消退。唯一残留的一丝清醒让我决定开始写一些东西,让我不至于在多年之后忘记我在墨尔本的日子,这是一段从2003年4月28日开始的时光,至于什么时候结束,可能是2005年3月5日,因为过了那天我的签证就会过期,不过也许、可能会持续更久……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很高挑的中国女生,我们在校园里面遇见过几次,不过不认识,也从来没打算认识,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我决定一直注视着她,直到我离开。

喜欢一个地方有很多的原因,不喜欢,也可能有很多的原因,再来澳洲之前,在我的脑海里面似乎没有一个喜欢的城市,甚至是生活过25年的沈阳。但是当我的行囊不再在肩上,脚步停留在墨尔本以后,我才发现那种对家乡的喜爱其实早就在我心里,也许是思乡的缘故,也许仅仅是因为思念亲人。总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你才会真切体会得到一种感觉,一种对熟悉事物的眷恋。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一定到自己经历以后才会明白。有些人说,经历就是财富,不过在我看来,经历其实就是一个麻木的过程,一种从期望到无所谓的态度转变,一个最终和社会“同流合污”的过程。

我知道自己终究有一天会堕落到那个地步,也许是10年,也许是20年,也许更久,但是我知道我会,虽然我竭力避免。知道结果的事情,其实并不可怕,最恐怖的事情,就是那种不知道结果的。我不害怕死亡,因为我知道这是迟早会发生的,至于早一点或是晚一点,以哪一种方式,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在墨尔本的生活让我感觉恐怖,一种对未来不可操控的迷茫。这种感觉,我似曾相识,第一次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害怕比我强壮的小朋友抢走我的糖果,第二次是我第一次买股票。我现在已经很少吃糖,虽然依旧喜欢那种甜甜的感觉;我现在也不再买股票,虽然我性格的塑造大多和股票有关,但是我依旧会迷茫……

人是感觉的动物,我们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些事情,至少我们感觉是,天空翱翔的波音777,时速超过120公里的汽车,但是当遇到一支同样飞翔的小鸟,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的感觉原来是错的,错到无法挽回。留学被认为是“镀金”的过程,其实镀金只是发生在电解池内的一个短暂的物化反映,不会带来像矿石到四九金的那种本质变化。很喜欢澳际徐小平老师的一段话,大意是,留学其实就是一个职业的追求,一种期望过上更高品质的生活的追求……在我看来说得简单直白一点,就是为了多赚一点钱(当然对于一些少部分的人来说,也有其他的目的),这样的话,留学就和投资扯上了关系,特别是自费留学。我是1998年10月6日买入自己生平第一只股票,那年我大学三年级。一点关于投资的经验就是:不要问自己可以赚多少,但是一定要清楚知道自己到底可以赔多少……

当听到“你拨叫的号码已关机(英文)”,突然意识到那个号码的主人已经回国了。仔细地察看通讯录上的名单,才发现原来离开的人已经很多。似乎就是短暂的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那个曾经和你仅仅距离几个街区的人,如今已经千里之外了。曾经被那一段话深深打动“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于地的间隔,也不是生与死的别离,而是我在你的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如今早已经过了为爱情感动的年龄,可能用无间道里面的观点来诠释现在的感觉才更加贴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卧底”。

每个人都是有感情的,不管他在别人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对社会做过贡献。相处得越久,记忆就越难磨灭,第一次发现自己身边的再也不会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是奶奶的过世,在那之前,对死亡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当这个概念从抽象变成具体,我知道其实仅仅是一个开始,最终会有我自己生命的结束来画上一个据点。

那些熟悉的朋友,在墨尔本的,在国内的,或是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终究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或是我离他们而去。而那些印在脑海中的记忆是否还会在某年某月某一天被想起,我无从而知。而那个已经离我们而去的张国荣在东邪西毒里面留下的一句淡淡的对白,却时常在耳边响起“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虽然已经放假了,可是我还是习惯在打工以后,或是没有事情的时候去学校转转。考试结束校园变得越来越沉寂,偶尔看到的人也显得懒懒洋洋,图书馆更是空出来了大片的座位,这和考试之前是迥然两种景象。不过我不喜欢Monash的Caulfield campus(虽然我在这里学习),特别是那个室外长长的走廊,让人的视野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框框里面,很是压抑。Clayton相比之下会好一些,至少感觉上是一个大学。

整个Clayton campus最有名的两个建筑在我看来,就是主楼(好像是10号)和73号楼。10号楼,就是那年发生枪杀案的那栋大楼。在学校里面死过人的建筑都特别有名,就像原来我读的大学的冶金馆,还有大连理工宿舍楼里面那个神秘的房间,总是有很多不同版本的恐怖故事在各级学生中广为流传,不过外国人好像不相信鬼神,所以我来这么久也没有听到什么有关的鬼的故事,只是越来越多的同学当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开始同情那个开枪学生的心情。

73号楼,是新建的,不过我确定在建筑那栋楼的经费之中,有我的血汗钱。在Monash读ELBP的学生都应该很了解这栋大楼,不过其实它的著名到不是因为ELBP,而是因为这里是Monash International的办公所在地,这个Monash全资的盈利性公司,为Monash大学从澳际各地录取了全澳洲最多的海外留学生,应该说整个Monash大学市场推广的精英分子都集中在这里了。至于我们拿来了多少的钱,看看大楼门口那个一年四季24小时不停的喷泉就知道了……

前两天和一个在留学中介的朋友谈起现在国内的留学市场,她告诉我上个月居然没有接到一单生意,我真不知道是应该为这个朋友的钱途担心,还是为了国内那些莘莘学子开始渐渐明白一些道理而庆幸……

公元2003年11月20日,天晴转雨,风大,冷。

不知道和她算不算是熟人,至少我可以在人群之中将她辨认,她就是那个我在学校里面遇到过几次的女孩。下午的学校图书馆二楼,零零散散地落坐着几个人,几个之中有两个人我见过,一个是不知道名字的她,一个是在镜子里面显得陌生的自己。我们最接近的时候,我跟她之间的距离有3米,一秒钟之后,是瞬间的对视,接着我先她离开。

世间很多事情的发生没有任何理由,可是我们偏偏喜欢给它们一个注脚——命运的安排。来到澳洲,似乎就是命运的安排:从开始申请到拿到签证不到2个月,而那个时候正是SARS肆虐神州大地。一切看似那么顺利,结果我的澳洲第一天竟几乎都在机场和天空中渡过,悉尼和墨尔本之间整整飞了三次,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更加流离失所,搬家4次,住旅店换旅店,不断地找房子……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安排的话,那么我想遇见她也是被安排的命运之中的一部分,也许只是遇见,也许,也许没有也许。

突然有一点感伤,因为我发觉,那短暂的对视很可能就是和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之间最后的一霎那,一个学期的结束,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她,也不知道将来会到哪里,这样的一段记忆也终究会悄悄地隐藏在记忆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唤起,而那时我又身在何地呢?

周末如今真正成为了休息的时间,两天那里都没有去:床,书桌,厨房,客厅,只是在这四个地方之间来回游荡。其实游荡只是短暂的,更多的时间被消磨在沉睡中。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一点奢侈,还是有一些过于藐视生命的存在价值。

越来越多的direct mail开始塞在信箱里面,不论是电子的,还是木头的。也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需要不需要,只要还有空间可以容纳,他们就会霸道地冲进来,直到塞满。无聊的时候偶尔就靠读这些direct mail打发时间,我才发现圣诞节要到了,可是墨尔本的圣诞节没有雪。

我是那么的喜欢雪。家乡的冬天,它们会在夜里偷偷地来到,我就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它们一片一片,轻盈地落入人间,城市的雪夜格外的静,天空也格外的亮,那是一种霓虹和雪花相互照应的朦胧色彩让人体会一种喧嚣之后的突然宁静……

如今家乡已经是冬天,那被孩子们期盼的冬天的第一场雪也似乎就快要来到了,而我却在这个南半球大到被称为洲的岛国独自“享受”夏天。墨尔本中午的太阳是那么的毒辣,足可以将人蒸发掉。如果那天我被蒸发,我一定要变成一片雪花,落在我熟悉的那片土地上……

几天的阴霾之后,终于重新看到了阳光,不过不是我喜欢的那种晴空万里。澳洲天空的云飘得很快,来这里之前在很多的纪录片中见过,不过一直以为那是技术处理之后的结果,到了以后才发现自己竟是那么的浅薄,一切都是事实。不过今天它们只是在天空中缓缓地踱过,有点懒懒洋洋,可能它们也知道现在是午后了。

我坐的地方对着一片玻璃的幕墙,旁边是很大的玻璃窗,不过却没有阳光直射进来,让人感觉有些失落,可能我来的时候是刚刚的不凑巧。现在每天打工之后我都会来图书馆二楼的同一个位置,坐上一阵子,有时是短短的一会,有时会很久。Caulfield是每天都要经过的地方,这是原因之一,再有我发现她和我有着同样的习惯——在放假的时候到学校里面来,也喜欢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上面。我们被两张桌子隔着,走过去可能要三十几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我第一次遇到她,她就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我们之间是我现在面对的玻璃幕墙,那时候我知道她在另一边,就像现在我知道,只要我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她。

每天我们都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但总会有一个人让你停下匆忙的脚步,转过身去打量她离去的背影,也许那个时候她也刚好转过身来,和你做着同样的事情……

27日,天晴,无风,无云。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习惯,我的习惯呢?就是在每天的下午4点钟,准时到学校的图书馆等一个人,因为我知道通常她也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可是今天她没有出现,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有人影从我的视线中闪过,我都会向哪个方向端详几十秒钟,不是她,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发呆和等待,等待着另一个的期盼。我想每一个人都会期盼过什么,会吗?不会吗?至少我现在是,每天都是,期盼一个时间,期盼着和同一个人相遇……

我的窗是开着的,外面的天有一些阴沉,却没有压抑的感觉,一阵阵的风徐徐地从这个屋子唯一和外界直接接触的空间吹进来,丝质的白色窗帘有节奏在屋里面舞动,我蜷坐在离窗子很近的一张木椅上面,双手和头搭在膝盖上,眼睛望着窗外:一棵小树用着和窗帘同样的节奏在风中摇摆,耳边除了风声,还有从电脑里面淡淡地传出的卢冠廷的“一生所爱”。

今天我那里也不会去,只想一个人这样静静地坐在屋子里面,任由思绪四处地飘荡,不在乎会在那里落脚。刚刚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偶然间提起沈阳已经下了两场雪,我才意识到在电话的两端是不同的两个季节。经历了两个冬天之后,如今的我沉浸在墨尔本夏天的躁动之中。我是在冬日出生,却注定在这个夏天老去一岁,人有的时候真的很渺小,总是努力去改变一些事情,结果发现到头来被改变的反而往往是自己。

那首歌在反复地播放着,它不止一次地被我这样不断地被播放,这是我喜欢的一部电影的主题歌。每次听到这首歌,一幅画面都会在我脑海里面浮现:一个行者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走在茫茫大漠,他的身影长长地斜印在沙漠之中。那个行者姓孙,不过我喜欢叫他齐天大圣,在他心中深爱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叫做紫霞……

寿司店里的老板很喜欢晴天,因为如果天气好,他的生意就会好;我也喜欢晴天,不过和生意无关:儿时是因为可以在室外无拘束地玩耍,多少年过去之后,可能只剩下了对一种感觉的期望,一种生活在阳光下的感觉,一种万里无云,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墨尔本的天气总是变化无常,曾经的晴天如今已经乌云密布,开始下雨,雨滴击打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顷刻之间一滴雨水已经化作玻璃窗上长长的一道水痕。他们说雨水是上帝难过的时候掉下来眼泪,真的是上帝在流泪吗?我不知道,不过我难过的时候绝不会流泪。

其实天气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不论晴天、阴天,还是下雨,因为这些变化我不得不去面对,除非我拒绝面对,除非我选择在天气变化之前离去。也许是因为我的心里面其实一直就是晴天,那种喜欢的万里无云,所以已经不再在意外界的天气变化。明天的墨尔本是否是阴天或是会下雨,从来就不曾考虑,因为不管怎样,我的生活都会继续,一定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有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一定会在某一天离开墨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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