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到拉斯维加斯过把赌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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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最能让人疯狂的，大约莫过于赌博。

几年前，我们一行三人，因一项目去美国考察。一星期后，公务完毕，又去逛了几座城市。我们都是工薪阶层，在美国什么都没舍得买。大家想把有限的钱攒着，在最后的两天里，去内华达州的著名赌城拉斯维加斯碰碰运气。没准以小搏大，赢得幸运女神的眷顾，抱回一堆美金，成为百万千万富翁。
同行的一个是银行的马处长，一个是公司的胡科长，两人都是中年。马处长颇像电影演员陈述，瘦瘦的，为人精明，说话幽默有趣。胡科长则大腹便便，人很稳重随和。爱笑，话却不多。我当时在一家商业公司工作，是这个中美合资项目的中介人。
从洛杉矶飞抵赌城，飞机升空后不久，就遇到一股较强的气流，使得飞机不停地抖动。机上的人都有点紧张起来。正在这时，“啪”地一声响，把我们吓了一跳，原来是马处长面前的一瓶矿泉水，竟从桌板上摔到了飞机过道中。马处长不失时机，来了一句：“娘的，等我从赌城回来失事也不迟啊!”身前身后的人当然听不懂汉语。我和胡科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很早就知道，因美国铁路建造而兴起的拉斯维加斯，当时只不过是淘金客扬起的一抹尘烟。而今，这座用金钱砸出来的城市，如海市蜃楼在无穷的沙漠中展示着极致的魅力和绝顶的浮华。老虎机和女人是这个城市的标志。她是世界上最光怪陆离醉生梦死的城市之一。透过机窗鸟瞰，夜幕中的飞机在越过一片荒凉的地带之后，大地的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不夜城。
我知道，这就是拉斯维加斯。
还没走出机场，就发现机场大厅两侧，摆放了五颜六色的老虎机。上了的士，从十五号高速公路进入市区时，视野立即被五彩的霓虹灯和极具建筑特色的巨大观光旅馆所吸引，让人无不为之震撼。人仿佛脱离了现实，在童话般的境界中迷失了自我。马处长掩饰不住兴奋，在的士上大叫一声： “拉斯维加斯，我来了!”，惊得开的士的黑人小伙不住回头张望。
根据事先的安排和美商的建议，我们让的士直奔著名的凯撒大酒店。这酒店极高大壮观，内外奢华，看样子是五星级。登记缴费入住时，房价低廉得让我们不敢相信。比洛杉矶同类型房价至少便宜一半。来不及细想，三人上楼入房，搁下行李。按事先大家约定，每人输两千美金为极限。大家揣了钱，出了房间，径直奔酒店底层赌场。“快，快，人生如赌，赌如人生。”马处长跑在最前面，口里不住地说。
在赌场入口，我注意到门卫全副武装，腰间别着精致的手枪。步入大厅，里面赌机林立，万头攒动。其规模与气势让我大吃一惊。先是赌场之大，赌民之多。整个大厅约有近万平方米，人在里面不辨东西南北。只见数千人在里面或站或坐，一声不响，在赌具前任金钱吞吐自如，秩序井然。赌民就像一支无人指挥但训练有素的军队，不惊不乍，不乱方寸，泰然自若；其次是大厅装修豪华气派，屋顶和四壁都是金碧辉煌，地上是华丽的纯羊毛地毯，踩上去绵软舒适。室内温度和光线显然是经过人精心设计的；再就是赌博花样繁多，有老虎机、扑克牌、百家乐、轮盘赌、掷骰子等，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人立时进入极度亢奋的精神状态中。我们三像老鼠跌进了粮仓，猴子撞进了玉米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马处长挥挥手，道：“同志们，冲！大干快上，分开战斗。”他与胡科长立即消失在赌场迷宫般的方阵中。
也许凑巧，刚在一老虎机前坐下，在投入第二枚钢蹦(钢蹦为筹码，两美金兑换一枚钢蹦)也就是四美金时，老虎机哗啦作响，不断地向外吐着钢蹦。一看数字，我掩饰不住内心的狂热，哇!我赢了800美金!人激动得手舞足蹈。老虎机吐钱时像屋檐吊水，叮咚作响。旁边一位服务的身着“三点式”的金发女郎见了，忙笑眯眯地端着一只托盘过来，帮我接着不断吐出的钢蹦。我心里像喝了蜜，仿佛置身于天堂。
但接下来便没那么走运，在极度兴奋与失望的情绪中，大约赌了两个小时，清点手中的筹码，本金还在，原先赢的全部输光。肚子这时有点饿了，便站起身来去找他们二位。来回在赌机中穿行了半天，才在一老虎机前发现了马处长。见他正猫着腰，手如弹钢琴般在老虎机上忙乱。我问：“手气如何?”他一边操纵着赌机，一边摇头晃脑，得意地说：“嘿嘿，赢了。老马出马，一个顶俩。赢了2000美金!”这时，胡科长大约也是肚子饿了，从一旁跑了过来。问他战果如何，他说输了800美金。一旁的马处长呵呵大笑，幸灾乐祸地说：“哈哈，我猜你就输了。”
“战斗”终于告一段落，大约是深夜十一点，三人才上到二楼自助餐厅进餐。这餐厅也是非常之大，可容纳上千人同时进餐。各种佳肴应有尽有。一问价格，才收5美金，便由你吃个饱。我才意识到，赌城吃住的便宜，正是挽留人继续赌博的杀手锏。餐桌上，一向话少的胡科长输了钱，闷头吃饭。但马处长眉飞色舞，像教授讲课一样滔滔不绝，一副专家口吻，向我俩传授“秘诀”。我与胡科长似懂非懂，但也心服口服一就他赢了嘛!
三人解决了“肚子”问题，又一阵风般地进入赌场，开始了新一轮大战。
几个小时之后，幸运女神逐渐离我而去。我终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输掉了1500美金。才想到有人说过，这老虎机是经人精心设计的。赌客一定是输多胜少。否则，拉斯维加斯这个城市每年近400亿美元进账从何而来。便站起身，揣着剩下的五百美金，想去看看他俩的“战果”如何。依然是先找到了马处长。他正在一圈人中玩掷骰子。我上前和他打招呼时，他竟有些木然地回头看我，吃饭时的那一副轻狂得意完全没了踪影。问他：“如何?”他半天不回答，后说：“还没结果。”但从他表情判断，十有八九，输了无疑。看他赌兴正浓，我就回头去找胡科长。在“百家乐”赌桌前，见胡科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脸。他看到我，就问我结果如何，我说输了1500美金。问他，他伸出了指头，道：“进账2000美金。”正说着，见马处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找胡科长借钱。胡科长笑呵呵地给了他1000美金。他转身泥牛入海，消失在赌场中。
我在一旁见胡科长几次下注，都是押对了点子。心又开始痒了起来。终于忍不住了，孤注一掷，押上了最后的500美金。可连续几个回合下来，一个子儿也不剩了。心想：2000美金啊！人非常沮丧。但我仍理智，决定再也不赌。便一人怏怏回到了房间，倒头便睡。
中途马处长进门，惊醒了我。见他急匆匆地开着手提箱。问他：“干嘛?”他答：“拿钱。”我劝他再也不要赌了，“不行。此时不搏，更待何时?”他丢下一句，便咚咚地跑出了房间。我知道这家伙越陷越深。过了一会儿，胡科长回到了房间。“不玩了?”我问。“不玩。”再问：“输了赢了?”他说本金输了1000美金，不想再赌。看来稳重的他知道悬崖勒马，不再搏命。俩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看看手表，距我们返程登机时间不到两个小时。肚子咕咕叫唤，仍不见马处长人影，忙喊醒了胡科长。胡科长睡眼惺松，胡乱地穿了衣服，与我一同下楼去找马处长。
找来找去，最后在一老虎机前，找到了冲锋不止，战斗不歇，一夜未曾合眼的马处长。他仍趴在赌机上“战斗”。但他已面色苍白，大汗淋漓。问他：“马处长，赢了多少?”他头也不回，有点丧气地说：“输了，输了8000美金。”听到“专家”吃了大败仗，我和胡科长也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让他去吃饭，马上要去机场。可他却说：“我不吃了，我要抓紧最后的时间翻本。你们吃了后，把我的行李带下来，我直接从这里走。”一向少语的胡科长打趣道：“完了，完了，疯了一个。”
眼见他如此狂热，我和胡科长便上楼匆匆吃了自助餐。退了房，提了行李下楼，看到两眼腥红的马处长，才从赌机前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平日里机智幽默的他，竟垂头丧气，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出了赌场。
此一役，三人全军覆没，伤心拉斯维加斯!在去机场的路上，再盘点，总共输掉了1．1万美金。1．1万美金，我们在赌城只吃了两顿快餐，住了一宿。这哪里便宜啊，简直是天底下最贵的地方!相比之下，胡科长受伤最轻，我次之。想起那两千美金，我等于白干了半年，仍心疼不已，马处长灾难深重，惨不忍睹。他一上车，嘴里就唉声叹气，抱怨不止，不住地说：“惨了，惨了，娘的!”他一天一夜，没吃也没睡，人像打了霜的茄子，疲塌成一团，歪在车上昏昏欲睡。胡科长输得最少，回头笑眯眯地安慰我们道：“输就输了，总算在赌城过了把瘾呢!”马处长含混不清地嘟噜道：“过把瘾……过把瘾就死啊!”
下了的士，进入繁忙的拉斯维加斯机场，看到飞机在天空中如蝗虫般穿梭，人们摩肩接踵，前赴后继，来到这个布满鲜花与陷阱的城市里。我忽然想到火光中的飞蛾。人想笑，却又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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