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成“摇钱树” 学者：别再迷信美国大学

　　【编者按】美国一些教育工作者正在反思美国教育产业化以及新自由主义思潮对美国高等教育的伤害，他们大声疾呼，要求美国政府加大对高等教育的投入，改变教育产业化的做法，尊重知识，尊重教育人才。在中美两国都有多年教学经验的马克·菲拉拉(Mark Ferrara)就是其中一员，他甚至提醒中国留学(课程)生，不要迷信美国的高等学府。

　　现任纽约州立大学奥尼昂塔分校助理教授的马克博士，日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他曾在韩国、中国和土耳其教学，在其最新着作《灰烬的宫殿》里，他比较分析了中美两国的教育体制，对全球化下美国高等教育体系存在的问题以及教学质量的持续下滑感到忧心忡忡。

　　经费紧张 广觅生财之道

　　马克对记者表示，从1987开始到2012年，美国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给大学的财政补助急剧下降(依大学和地区而定)。例如，伊利诺斯州立大学芝加哥分校的州政府拨款从53%下降到17%，低一级的斯普林菲尔德分校则从83%降到27%。

　　为弥补经费不足以及不断膨胀的行政部门开支，美国的大学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提高了学费，令许多学生和家庭负担沉重。几乎所有的美国大学生，毕业后都背负着一笔庞大的学费贷款，就连总统奥巴马夫妇也不例外。学费的上涨，成为今年总统选举讨论激烈的一个议题，关注该议题的民主党候选人桑德斯，则在大学校园里得到了青年学生的追捧。

　　如今，美国的大学又擅长使用另外一条生财之道，就是积极地扩招国际学生以及能够缴付较高学费的州外居民。在美国，通常本州学生考取州内公立学校，可享受较低的学费，而跨州入学，就得支付较高的学费。留学生支付的学费又是本土学生学费的两到三倍。由于资金有限，美国有近4千所学校需要依靠招收大量的留学生来维持自身的运营。为了因应中国的留学热潮，有些学校甚至雇用了会说普通话的员工来录取中国学生、帮助后者顺利进入美国大学，尽快适应美国的大学生活。

　　学术净土沦为商业机构

　　有数据显示，在美国，每三个外国学生中就有一个来自中国。“问题是，当过半的教授都是低收入的兼职的脑力打工者时，留学生付出的学费与得到的教育还能够成正比吗?”马克问道。

　　在《灰烬的宫殿》一书中，马克指出，美国大学的企业化经营，使大学成为一个追逐营利的商业教育机构。大学里，行政人员比例不断增加，有的数量甚至多于教师，而行政人员把持着大学的资源和权力，他们将大学教师当作兼职的出卖脑力的打工者，其收入也大大多于教师。以2012年的数据为例，公立大学校长的平均工资是274300美元，最高能达到普通教师工资的17倍。私立大学校长的年薪大多数更超过50万美元，最高的超过100万美元。这种机制，使得有才华的教授都想方设法转为行政管理人员而不再将精力放在学术上。

　　为减少开支，许多学校都尽量减少终生教授或长期合约教授的数量，代之以短期合约的助理教授。上世纪60年代，70%以上的大学教师是终身合约，如今这个比例降到了23%。2014年，超过73%的美国大学教师都是短期合约的“零时工”，他们以助理教授的身份成为授课的机器，必须靠多开课来养活自己，也没有经费和时间开展研究或参加学术活动。马克引用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诗句来形容美国的教育体制，“处处是衰弱和痛苦的印记”。

　　“美国教育不比中国强”

　　相比之下，最近几十年，当美国高等教育正在衰退之时，中国的高等教育却得到政府慷慨的资助，自上世纪80年代起，数量和质量都得到了大幅的提高。作为教育工作者，马克认为中国家长太早把孩子送出国留学，很大程度上是为顺应潮流，却常常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马克指出，中国学生和家长不应盲目迷信美国的教育就一定比中国强。“这样盲目的追崇美国的高等教育是重西方学术和文化而贬低了中国的学术和文化。”马克说。“虽然本人的学识有限，但我对中国18世纪的小说《红楼梦》的研究，与已逝红学专家周汝昌先生曾有的交流，还有在复旦大学任教时曾短期在陆谷孙教授旗下工作，都令我对中国的文学、艺术、文化和学术有极大的尊崇”。

　　【“美漂”难当 工作签证成硬伤】

　　每逢五月美国大学的毕业季，记者总会收到一些朋友出席他们孩子毕业典礼的邀请。但庆典过后，许多留学生，就面临着一个重要考验：留下当“美漂”还是回国当“海龟”。

　　近年，随着在美国际学生数量急剧增加，留学生在美找到工作的难度越来越大，即使找到工作，能抽中工作签证的机会也很少。2015年，普华永道纽约会计师事务所的国际学生抽中H1B工作签证的比例，不到三分之一。公司人事主管不得不对没有抽中工作签证的应届毕业生说，只要你们在签证到期前自己能够解决合法居留和合法工作的问题，你们就可以留下，否则，你们就要自谋出路了。人事主管甚至开玩笑地说，找个有绿卡的人或美国公民结婚，是最快的办法。

　　据美国移民局资料，每年美国H1B常规配额是8.5万个，往往开放申请5个工作日内收件数量就超过了实际名额。2015年，移民局共收到348669份申请，平均中签率为24.38%。申请者不仅有应届毕业生，还有已工作人群;并同时囊括美国境内外人士。过去几年的中签率越来越低，2012年是32.4%，2013年是29.6%，2014年是26.9%。

　　海归贬值 待遇不如本土生

　　另外，硕士及以上学历申请人士可以优先使用2万名额，如未抽中，可再与本科学位的申请人一起抽取6.5万个名额，因此，硕博士学历的中签率可达到56%，但本科学历的竞争就更加激烈。如果学历低于本科，连抽签的机会都没有。

　　专业方面，电脑专业的中签机会较大，2014年，抽中的64.5%都是电脑专业，其次是农业、工程和调研类专业。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专业的可以申请最长达29个月的实习签证延期，这样就有3次抽签机会。

　　不过，就算持有美国H1B签证，可在美国工作三年并另外申请延长三年，但满六年后就必须重新申请，除非你已经通过其他途径转化为有效身份。

　　因此，不少中国留学生表示，面对越来越难的工作签证，挤破头皮也无法留下来工作。但即使回国，如今的国内公司大多也不会因为你是海归而对你青睐有加。如果仅是美国不知名大学或知名大学的非知名专业毕业的，待遇远不如国内985和211大学的毕业生。

　　【“每个学分都有价格”】

　　如今，在美国任何一所大学校园里，都不难看到三五成群的中国学生。据美国国务院统计，在全美一百多万的国际留学生中，中国学生比例最高，佔三分之一以上。另有数据显示，爱荷华大学有中国留学生3000多名，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多达4400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中国留学生数量也已达到1200人，而10年前，这所大学里的中国人只有47名。

　　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留学生几乎遍布全美所有高校的所有热门专业。就连一些社区学校也不甘落后，办起了语言预科班，为那些托福(课程)成绩不好的学生提供英语(精品课)教学，不设学习年限，也就是说，只要交得起学费和住宿费，学几年都行。一些中部地区的学校为了便于管理，甚至专门腾出一座楼来，让中国来的预科生吃住学在同一幢楼里。

　　重庆来的蒋同学告诉记者，除了上课接触英语外，生活中都是用中文，“除了上课的老师、食堂的员工不是中国人，整个学习和生活环境都跟在中国一样。可是，这里的学费加住宿费，一年要四万多美元，跟本科一样。”

　　哥伦比亚大学工程系的硕博生陈同学告诉记者，“我们班一半以上都是中国来的，其馀的25%是印度裔。刚来时，一到上大课我就恍如回到清华大学的课堂。”

　　纽约大学新闻系毕业的张同学说，纽约大学就像一家经营完善的集团公司，每个学院就是一个分公司，产品就是各门学科，每个学分都有价格。“有一年暑假我选修了一门课，从开题到交报告，跟老师没见过一面，都是通过电邮沟通。直到交报告，老师都没提出过指导意见。最后，我交了2000多美元，老师给了我两个学分。”

　　盲目扩招牺牲教学质量

　　国际留学生，是美国贸易平衡的一大功臣。有机构统计，留学生每年为美国经济带来了近300亿美元的贡献。但政府积极鼓励大学扩招留学生，在美国本土也面临?许多争议。

　　有批评称，一些学校为了增加收入，降低国际学生的招生门槛，结果导致教育质量下滑。甚至有大学教授埋怨称，班上的国际学生太多，水平参差不齐，好多学生跟不澳际学进度，使他们不得不降低要求，甚至要重新修订或简化教学方案。

　　【毕业后出国读研更明智】

　　曾在中国任教的马克博士十分肯定中国高等教育近些年来所取得的进步，他同时指出，加强大学的自主性、激发创造性，仍可作为提升中国高等教育所应努力的方向。

　　马克说，我非常幸运地有机会在中国、韩国，以及土耳其任教;在担任德里克大学的中国文化交流项目的执行主管时，亲眼目睹了河北和四川两省高校在2000年前后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后来应邀在复旦大学和南京大学做关于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的演讲时，我清楚地看到了中国政府对其精英大学持续不断地进行巨大的投资。

　　在马克看来，中国高等教育的最大问题仍然是一考定终生的高考(精品课)制度。高考应试，注重于记忆，强调应试技能，而非强调创造性和革新思维。因此，如果要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全球化的高等教育竞争环境下领先，中国的高等教育机构应该可以考虑用中国特色的人文主义来激励创造性，开展以提高学术自由为目的的体制改革，加强大学机构的自主性，实施有意义的大学教授终生职位保护制度，提高行政透明度，注入分权管理，保护自由调查研究，削减学术审查。

　　谈到中国家长热衷于很早就将孩子送出国读书的做法，马克建议说，随着中国高等教育质量和声誉的提高，中国高中毕业生有比较多的选择，例如在国内最好的国立大学、中外合办的大学或者在华的国外名牌大学分校读本科，都是比较明智的做法，可以等到毕业后再考虑去国外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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